来源:中国青年报 于思玮 陈凤莉
这是一个寻常的午后。
社工袁菁开始了一项特殊的工作:沿着护城河寻找露宿者。其实对她来说,这项工作很平常,因为她每周都会做。
拎着几袋装有食物和水的温暖包,袁菁带着几个年轻的姑娘来到了一个阴暗的桥洞下,平常那里总会住着几个无家可归的露宿者。
地下散乱地铺满了被褥,墙上的缝隙插着树枝,上面挂满了没有吃完的食物,看见这样的栖身环境,袁菁没有流露出一丝诧异。
看见一个人在被褥旁的马扎上坐着,她远远地开始打招呼,“干爹,我们来看您啦,最近怎么样呀?”边说边坐在地上的被褥上。
“挺好的,挺好的。”看到“闺女”们来了,“干爹”脸上露出了笑容,“你看又有小伙子来送棉衣了,他说他才穿了一个冬天,今年冬天不愁了”。
“闺女”们也顺着话茬儿,和他自然地唠起了家常。“指甲长了,剪不剪指甲?自己剪方便吗?不行我给您剪。”“现在晚上蚊子少了吧,花露水用了吗?”“天冷了,您需要厚衣服吗?没有回头拿一件。”
其实,袁菁口中的“干爹”,是一名露宿在桥下的流浪者。2007年,他从云南来到北京,先后遭遇种种变故,落下了一身病,最后只得沦落街头。
社工们和“干爹”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年前。袁菁说,从第一次见面起,干爹就喊她们“闺女”,“‘干爹’和妻子有个女儿,但是女儿一岁多的时候,妻子就带着女儿改嫁了。或许是因为我们看起来和她女儿年纪相仿,所以就这么叫我们。”为了能和露宿者拉近距离,袁菁决定改口称呼他“干爹”。
其实这样的称呼在袁菁的服务记录里并不少见,“干爹”、“奶奶”、“阿姨”、“大哥”这样的称谓常常能拉近她和露宿者之间的关系。在服务的过程中,她也把他们看得跟自己一样平等,他们坐哪里,她就坐哪里,他们递给她什么吃的,她会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吃,“他们和我们就是平等的,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嫌弃他们。”
桥下的住处是“干爹”最近才找好的,前一阵子,他们从原来的住处被驱赶,只得重新“安家”,此前他已经换过好多个地方,因为“一过节,就会有人来赶”。
看着袁菁,“干爹”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辗转过程中的故事,被老乡骗走了东西,连被褥衣服都没有剩下。而袁菁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听着,有时候会嗔怪“干爹”太轻信别人,叮嘱他以后再不能这样。
这样温馨的画面,自从社工们服务“干爹”以来,就经常上演。有时候袁菁会给他带来一盒清凉油,有时候会给他带来一个指甲剪,还有一次,她把亲爹的秋衣秋裤拿出来给了“干爹”。
在和“干爹”聊天的过程中,也常会有其他露宿者走来走去,出于职业敏感,她总会习惯性地打听,或者顺手拍张照片,以便日后添加到她的服务对象名单。
“你们不用老惦记我,我什么都有。”“干爹”也会心疼“闺女”们在工作之余还要找时间过来看他。
这让社工们感触颇深。“我们办公室暖气上放的一大袋枣,就是‘干爹’给我们的,他说你们几个小姑娘不容易,给你们拿点枣补补血,补补气。有时候,他们从河里捞鱼,炸了小鱼饼也会给我们吃。”“干爹”和其他露宿者的这些举动和情感回馈让社工们很感动,在袁菁看来,他们是很温暖的群体,“他们生活很困苦了,但他们愿意和别人分享,他们比我们更大方”。
“他们很多人其实很好,也有自尊,他们从不乞讨,那些关于他们的负面的说法,是因为一些职业乞讨者的行为,把他们给污名化了。”社工郭颜一慧说。
在她看来,“流浪是露宿者所习惯的一种生活方式,你不能说这种生活方式怎么样,他们只是和我们的选择不一样。”